事隔大半年,才上第三課,不是懶,雖則犬兒出世,家務比以前多,但看書的時間還是有的,只是中間發生了一些事,要費神處理,加上我希望每一課都有特定主題,互不重覆,這需要時間,所以拖到今日才「交功課」。
今次老師有兩個,分別是David Boyle及Andrew Simms,不算出名,但其所屬組織──新經濟基金(The New Economic Foundation),則大有來頭。大家熟識的「快樂星球指數」(Happy Planet Index),就是它的傑作,旨在顛覆傳統的GDP,提倡「可持續發展」。作者延續基金的顛覆精神,狠批「傳統經濟學」,把它說成「過時」、「狹溢」、「自私」和「銅錢臭」,大有破舊立新之意:
傳統經濟理念認為無論何時,人們都應將收入最大化。(註一)
傳統經濟學追求純粹市場,經濟學家對價格以外的方面視而不見,如產品是否符合道德規範,為獲取幸福感反而少賺錢等。(註二)
更糟的是,傳統經濟學認為一切都可以歸結到錢的問題,歪曲了世界的本來面目。(註三)
如果有讀過經濟,必會發覺作者以偏概全,因為太誇張了,天下間豈會有一門學問,會將所有事情「歸結到錢的問題」?不過,如果無讀過也不要緊,先看下文,自有分解:
我們的統治者卻對古典經濟學理論的發展一無所知,認為人們的決定完全基於錢,基於為汽油,車票,停車和超速所付出的成本。(註四)
人類趨向於「利益」最大化,這是決策者的理念,也是對古典經濟學的狹隘理解。(註五)
看到嗎?一方面說經濟學狹溢,唯利是圖,另一方面,又說決策者見錢開眼,誤解了經濟學。那麼,到底是經濟學有問題,還是決策者有問題?是理論有問題,還是理解有問題?最有可能,是作者的腦袋有問題了。
撇除自打嘴巴不論,經濟學是否如作者所說,只講錢呢?當然不是,但好多人都有誤解,誤解源於無知,無做過研究,就無發言權。只要我們肯花些少時間讀讀書,就會發現,經濟學從來不是no money no talk。佛利民說:
「自利」的概念必須被賦予寛廣的意義。用狹隘的眼光執著於經濟市場,只會導致我們用狹隘的方式,把自利解釋成短視的自私,好像一心一意只關心立即的物質報酬。經濟學被貶為由完全不切實際的「經濟人」,導出不著邊際的結論:這個「經濟人」不過是一部計算機器,只對金錢刺激有反應。這可是大謬不然的說法。自利不是短視的自私。不管那是甚麼,它是參與者感興趣的事,他們重視的事,他們追求的目標。科學家致力推進個人主攻學科的範疇,傳教士努力點化異教徒為信徒,慈善家盡力救助窮人──他們都在追求自己眼裡的利益,而這是他們根據本身的價值,判斷而得的。(註六)
佛利民是經濟學泰斗,也是左仔眼中的極右代表,連他都這樣說,又何來「經濟學家對價格以外的方面視而不見」呢?
其實,很多經濟術語,內涵豐富,若單從字面理解,容易望文生義,捉錯用神。自利是其一,理性是其二:
政策制定者認為,總體來說,人們會基於對現有選項的理性分析進行決策。可事實絕非如此。人們的決策往往只是對他人行為的模仿。(註七)
跟大隊就是不理性?那要看情況,若非生死攸關的大事,比方說,想食餐好,自己決定,可能費時失事,跟大隊,如看openrice,反而較理性。買number又如何?我同意,無本事,就不要賭,但既然賭了,就要決定,要麼自己看年報,做研究,要麼收風買number(收風本身無錯,最怕你收錯風),對師奶來說,那個決定更理性?理性不理性,要從局限(constraints)看,股神巴菲特,跟牛頭角順嫂各有局限,豈能相提並論?用股神的標準看,我們都是瘋子,但這樣看,有甚麼意思?再理性的人,也有不理性的時候。一時不理性,問題不大,長時間不理性,才會死人。經濟學說,市場是一塊英雄地,汰弱留強,死剩種,永遠是最理性的。
作者又說:
把經濟學定義為一門科學,這是古典經濟學的一個悲劇。要成為科學,經濟學就要把自身降格為一堆指標,退化成計量經濟學,公式和圖表。問題在於,這種做法破壞了經濟學精確解釋世界和人類行為的能力。(註八)
首先,把經濟學定義為一門科學是否「悲劇」,見仁見智,就算係「悲劇」,也跟古典經濟學無關,那是新古典經濟學的「錯」,是後者「退化成計量經濟學,公式和圖表」。連古典經濟學和新古典經濟學也分不清,就奢談甚麼「新經濟學」,是否有點可笑?(註九)
況且,那個「快樂星球指數」,正正就是把快樂「降格為一堆指標,退化成計量經濟學,公式和圖表」,這是後話了。
作者對經濟學最嚴重、也最可笑的誤解(或曲解),莫過於:
經濟學認為這個地球的資源取之不盡,因為它似乎可以免費提供源源不斷的收益流。(註十)
也難怪作者不懂分辨古典和新古典經濟學,因為作者根本就不懂經濟學,是個徹頭徹尾的經濟盲,跟文盲屬於同一級數。要知道,經濟學開宗明義第一課,就是教scarcity:物有盡而欲無窮,所以要競爭,有競爭,就要有制度,產權是其一,也包括風俗習慣等不成文規定,確保資源分配有序,滅少浪費,否則地球就會玩完(註十一)。惟獨作者生安白造,胡說甚麼「經濟學認為這個地球的資源取之不盡」,等於說阿媽係男人,這種大話都講得出口,要不是太無知,就是太無恥。
作者不止是經濟盲,還是邏輯盲:
英國的工業革命距今己有兩個世紀了。如果傳統經濟理念行得通,我們積累的大把財富早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把全世界的貧窮一掃而光了。(註十二)
過去二百年,先不說大小天災,單是世界大戰,已經打了兩次。打完熱戰打冷戰,鐵幕籠罩半個地球,因共產而死的人,比兩次大戰還要多,禍國殃民,破了世界紀錄。就算亞當斯密斯翻生,面對如斯困局,恐怕亦無能為力了。作者以為民生好壞,只看經濟理念,然後倒果為因,得出貧窮依舊,只因理念不行這個荒唐結論。
作者又拿老掉牙的界外效應(externality)來抽水,說是老掉牙,因為已經講了幾十年,幾乎是每個左仔的指定動作:
傳統經濟學往往不顧環境問題,也不考慮對地球和人類造成的危害。(註十三)
狹隘的經濟學理論忽略了這些外部性,無法反映真實的經濟活動,例如我們現在才知道全球變暖的巨大代價。(註十四)
關於界外效應,學界有一個經典例子,那是五十年前J Meade提出蜜蜂論。他認為養蜂人的蜜蜂飛到隔鄰的蘋果園採蜜,但無付錢給果園主人,後者有損失。另一方面,蜜蜂採蜜之餘,也間接幫園主傳播花粉,但園主又無付錢給養蜂人,後者也有損失。所以,政府應該給他們補貼,鼓勵多養多種。二十年後,張五常到華盛頓州人稱蘋果之都的Wenachee實地調查,發現養蜂人與園主私下有合約,互買對方的「服務」,價格之詳細,不下於市場其他商品。(註十五)張五常認為,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界外效應,只要私產明確,可以透過私人協商解決,如果產權無法界定,也有其他方法補救:
在社會中,一個人的行為會影響他人。差不多所有行為對外人都會有效應的。何謂「界內」,何謂「界外」,是模糊不清的理念,可以大做文章,但只可以引起對真實世界認識的混淆。有一般性的看法是合約的結構。為甚麼某些對外人有影響的行為沒有合約的約束?是因為沒有私產界定?是有私產但交易費用過高?是有法律或風俗的代替?有宗教?有禮教?在路上不小心撞倒不認識的人,我們為甚麼要說「對不起」?(註十六)
環保之難,難在交易費用,產權不清還是其次,最弊是牽涉政治。你看《京都協定》,美國要求貧國承擔更多減排責任,後者反指富國長年排碳,才有今日惡果,這筆賬,無理由要窮國埋單。如是者你一言,我一語,吵過不停,最後不歡而散。敢問作者,這是經濟問題,還是政治問題?
作者一口氣數完傳統經濟學,有理無理,置之不理,總之騙到人,就是真理。下一步,是立新:
快樂星球指數
作者認為,物質享受會破壞環境,是unsustainable,唯有簡樸生活,擁抱自然,才是長久之道。所以計算方法,是「快樂年壽」除以「生態足印」,即我們的「快樂」有多少是建基於地球的「痛苦」之上,數值愈低,排名愈高。
由零六年開始,每隔兩年就公佈一次排名,至今共有三次,每次都出人意表。先講第一次,排第一,是「我想住的地方」,估到嗎?無錯,就是那個南太平洋島國,瓦努阿圖。作者引述該國的新聞網站說:
瓦努阿圖不是一個消費主導的社會,人們沒太多物質要求,擁有很少東西就可以活得很快樂。在這裡,生活的內容是社區,家庭和對他人的善意。這裡沒有那麼多令人憂慮的事情。(註十七)
但凡人間天堂,如北歐,必會吸引世界各地的人蜂擁而至,像蝗蟲一樣,把你吃光,故北歐的移民政策極嚴,蝗蟲與狗,不得內進。瓦國又點呢?似乎他們都有相同憂慮,上述網站在自吹自擂後,煞有介事地對記者說:「請不要告訴太多人」(註十八),你知我知好了,如果太多人知,我們會吃不消的。
為何說他們煞有介事?因為幾年後的今日,他們竟然千里迢迢跑來由「消費主導」的香港賣廣告,吸納投資移民,對象是大中華的有錢人。姑勿論移民當地是退休也好,跳板也罷,瓦國已經不再介意讓太多人知道他們的存在,這是事實。至於原因,講到明投資移民,不外乎等錢使。瓦國經濟不發達,不像北歐,大把錢,無必要看蝗蟲的面色。瓦國人雖然快樂,但快樂不能當飯吃,該國一向依賴外援,搞建設,派福利,無錢不行。加上天災頻繁,打風,火山爆發,無日無之,甚麼世外桃園,只是傳媒誇大罷了。
我無意貶低瓦國,也嚮往無憂無慮的生活。問題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你有你快樂,我有我快樂,怎能隨便比較?無錯,瓦國人知足常樂,好環保,但快樂跟環保,有甚麼關係?為甚麼「生態足印」低的國家,會更快樂?
最大問題,是物質享受一向被人貼上負面標籤,無非是嫖賭飲蕩吹,無樣好。但其實物質享受都可以好正面,好高層次,和好有品味的,例如玩Hi-Fi,入門級都要十幾萬,絕對是有錢人的玩意;用頂級器材聽fine music,是人生一大享受。不計器材,買CD,聽concert都要錢,且會耗用地球資源,論環保,不及到沙灘看日落,但論滿足,就好難比較了。你可能鐘意看日落多於聽音樂,但不能自以為是,認定聽音樂的人不及你快樂(註十九)。
有人說,香港工作繁忙,生活苦悶,不及瓦國人無憂無慮。不無道理。但工作忙,不一定是壞事,好多人享受工作,愈有挑戰性,就愈興奮,不惜朝九晚九,長期搏殺。我不理解,但不能否定他們樂在其中。當然,有人會後悔,覺得浪費太多時間在工作上,忽略了家人,也犧牲了健康。相反,也有人提早退休,移民外國,但過了幾年就回流,因為太悶,不習慣。一樣米養百樣人,鹹魚青菜,各有所好,怎能一概而論?
今年排名又如何?頭三位是哥斯達黎加,越南和哥倫比亞。有爭議嗎?一定有,但不及其他國家大。先看北歐四國,最高是挪威,排二十九,瑞典排五十二,芬蘭排七十,丹麥成績最差,排一百一十,比中國(排六十)和香港(排一百零二)還要低。關鍵在於「生態足印」。以丹麥為例,該國資源匱乏,有一半原料依賴進口。左仔認為,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些原料由開採到加工的成本,包括佔用的土地,消耗的能源和產生的污染,都算在丹麥頭上(註二十)。難怪中國的「生態足印」可以低至二點一(丹麥高達八點三),因為中國貨以出口為主,即使生產再落後,污染再厲害都無所謂,反正有其他國家認頭(數字上)。至於大陸人(尤其珠三角及長三角)有多久無見過藍天,每日吸了多少廢氣,又飲了多少污水,這些問題,都不在考慮之列。荒謬?
講完北歐,再講東南亞,我最想知道菲律賓排第幾,一看,不得了,排廿五!比北歐最高的挪威還要高。當然,賓賓笑口常開,遠近馳名,看那個總統阿基諾三世,在香港人質慘劇後,還可以笑淫淫,一面不在乎就知道。事實上,菲律賓經濟不振,警察貪污,政府腐敗,總統無能,仍能力壓群雄,躋身HPI前列位置,賓賓樂天知名,舉世無雙,我們還是認輸吧。
還有一個國家我特別留意,就是最近經常上電視的敘利亞。排第幾?低過挪威,但高過其餘北歐三國,排四十七!大家都知道,敘利亞最近爆發內戰,政府軍濫殺無辜,連婦孺都不放過,簡直罪犯滔天,人神共憤。根據聯合國最新報告,內戰至今,共有六萬人死亡,另有五十七萬人逃到他國,淪為難民。但左仔認為,當地人好快樂,甚至比大部份北歐人更快樂,為甚麼?因為「生態足印」只有一點五,比第一位的哥斯達黎加(一點七)還要低。換言之,愈「環保」,愈「快樂」,內戰?Who cares!
例子可以一直舉下去,但無意思,單看上述的,就足以證明這個HPI是鬧劇。不是嗎?你看敘利亞人,飽受戰火摧殘,朝不保夕,生不如死。這樣一個人間煉獄,HPI卻比丹麥高出六十三位!而中國烏煙瘴氣,不是人住的,但「生態足印」竟比歐美還要低,不明就裡,還以為中國好環保。如此荒唐,幕幕笑話,又豈能用「對某個國家的具體排名不可避免地存在爭議」(註廿一)來解畫?
本來想找一幅敘利亞內戰的相,無意中找到這張,是巴勒斯坦的,不用解釋,相片已經說明一切。最近巴勒斯坦又和以色列「打成一片」,死傷枕藉。那麼,巴勒斯坦排第幾呢?三十,緊隨挪威之後,不要問我點解!
其實,HPI之所以錯到離譜,淪為閙劇,主要原因,並非計算有誤(例如「生態足印」),而是根本就不應該計。你有你快樂,我有我快樂,主觀都不得了,要比較,已經難,用數字量化,更是不可能(註廿二)。如果快樂都可以量化,還有甚麼不可以?愛情,親情,友情等,通通都可以量化。如果下次再有人問你,老母和老婆一齊跌落海,會救誰先?你不用為難了,大可拿部計數機出來,計一計老母含辛茹苦,供書教學把你養大,值幾多分;老婆幫你傳宗接代,兼打理家頭細務,又值幾多分。兩者比較,就知道應該救誰先了。
話說回來,快樂指數有好多,有官方的,也有非官方的,HPI只是其一,今年初,聯合國也首次公佈「全球快樂國家報告」(World Happiness Report),結果比較大路,丹麥、芬蘭及挪威,分別獲冠、亞、季,爭議不大,但近年面臨破產危機、失業率屢創新高的歐豬五國,一樣名列前茅,就比較難解釋了:愛爾蘭排第十、冰島排二十、西班牙排廿二、意大利排廿八、希臘排四十二。他們的「快樂」,是「借」回來的,終歸要還,且是利本帶利,正是「有幾耐風流,有幾耐折墮」。快樂指數強調「可持續發展」,偏偏歐豬五國反其道而行,仍能位居高位,你說諷刺不諷刺?
還是練乙錚最客觀:
總的來說,上述幾種(快樂)指數,各有特色,各國政府都不妨按本身國情用作參考,但在重要的經濟工作方面,GDP還是難以取代。至於所謂的「GDP崇拜」,就像古代「生殖器崇拜」一樣──「東西」本身有大用,不可或缺,至於崇不崇拜,就看民智開到了甚麼程度。(註廿三)
大政府
作者反對金錢至上,希望世人返樸歸真,過簡樸的生活:
金錢不等於財富,它只是實現目標的手段,而且不是唯一的手段。(註廿四)
當然,作者也知道,生活再簡樸,還是要錢。如果收入太低,溫飽尚有問題,又如何享受人生?而收入多少,取決於生產力,基層人士,生產力低,收入不足以糊口,除非中六合彩,嘆世界是遙不可及。所以,作者要「打破工作和收入的必然關係」。(註廿五)點打破呢?講到尾,原來是靠政府:
如果工作過於辛苦,人們就無暇照顧孩子,因此,我們需要合理分配帶薪工作。途徑之一,就是縮短一周的工作時間,這樣僱主就不得不增加人手來從事基礎工作。實行這一改革與最低工資保障密切相關,它可以防止僱主利用最低工資來剝削員工。(註廿六)
也許正確的做法是把時間作為提高生產率之後的效益,滅少每周的工作日──可能的話滅為三天。這樣,工作就會得到重新分配,不僅解決了失業與加班問題,而且多餘的時間還能用於那些真正讓人感到幸福的事情。(註廿七)
長期來看,英國政府應該向公民提供公民收入,無論其境況如何,一律發放基本的生活費,讓他們不再為生活所迫,過上完滿的生活。(註廿八)
作者都識講,縮短工時,是要配合最低工作,因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立法加人工,老闆必會反抗,最簡單是裁員,再增加工時以彌補。但有了最高工時,老闆也不會就範,可以削福利,減花紅,或不加薪,把最低工資變成最高工資。這樣,政府就要不斷立法,堵塞漏洞,結果經濟愈管愈死,了無新氣。海耶克講得好,計劃經濟不是一劑藥,你想落幾多都得,只要踏出第一步,就無得返轉頭。(註廿九)
「公民收入」比全民退休金更進一步,未退休都有錢分(有點像圍村的太公分豬肉),不論有無工作,入息多寡,資產如何,總之有身份證,就有錢落袋;金額固定,夠你基本生活,如果你想多個錢使,可以繼續工作,多勞多得,否則可以打風流工,甚或提早退休,多出來的時間,則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問題是,錢從何來?作者建議:
同時政府也要認識到,這筆財政支出可能非常龐大,僅憑直接稅收無法負擔,必須有其他財政收入來源,它可以是英倫銀行提供的無息貸款,也可以是提高稅收或其他途徑。(註三十)
英倫銀行是甚麼機構?中央銀行是也。叫英倫銀行提供免息貸款,等於叫政府印銀紙派錢。如此不負責任,虧作者想得出。此外,當愈來愈少人工作(「公民收入」的原意),稅收必會減少。再加稅,等於鼓勵更多人做蝗蟲,無人工作,政府還可以向誰徵稅?左仔頭腦,果然與眾不同。
作者認為,有人不快樂,只因為口奔馳,無時間,也無錢享受人生,故要立法,縮短工時,兼由政府派錢,讓他們盡情享樂,做一個開心快活人。但說過了,享樂有好多種,有物質的,有非物質的,有環保的,有不環保的,若任由人民自己選擇,未必符合作者心水,所以一不做,二不休:
也許我們應該全面禁止針對兒童的廣告,尤其是糖果,含糖飲料和玩具廣告。物質主義不僅對環境有害,還會讓人對生活失望,促使人們去做一些危害心理健康的事情,或購買對精神健康不利的商品。我們應該盡力減少選擇,讓國民不再靠購物和看電視來打發時間,讓幸福變得更簡單。(註三十一)
減少飛機出行,不能因為人們希望乘坐飛機就多建機場,而是要提供替代出行方式──輪船,高速列車以及信息技術聯網等。(註三十二)
好明顯,作者希望透過立法,或行政手段,將自己的喜好強加於人。就像昔日共產,甚麼叫快樂,甚麼人有權得到快樂,都由「偉大領袖」說了算,人民「只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否則,一生都不會快樂。
改革金融
作者成書之時,正值金融海嘯,威力之大,幾乎掩沒全球經濟。一時間,資本主義光環盡失,成為眾人的出氣對象。而資本主義的「大本營」華爾街,更是左仔的眼中釘,最慘係iBanker,淪為過街老鼠,人人得以誅之。
本來,自由市場,優勝劣敗,那些金融機構,如雷曼等,經營不善(或不良經營),自會受到市場懲罰,不用政府操心,免得出現moral hazard。但如果too big to fail,像AIG,倒了,不止富豪遭殃,就連平民百姓,都要陪葬。政治代價高昂,誰敢見死不救?作者說:
政府不應在信貸危機之際,用大筆公共資金支撐已經失去公信力的金融機構,而是應該滅小這些機構的規模,確保它們的倒閉不會牽連到整個系統。國家應該強行拆分規模龐大的銀行或金融集團。個人銀行業務應當從公司金融業務(商業銀行)和證券交易業務中剝離出去。(註三十三)
有道理嗎?老實講,我不知道。金融問題,錯綜複雜,莫說左仔,即使右派內部,也意見紛紜,右如施永青,在這個問題上,也「左」得要命,他說,「次按是信貸異化的典型」,「遺害之大,遠超香港的地產霸權」(註三十四)。還有哥倫比亞大學教授Jagdish Bhagwati,此君主張自由貿易,捍衛全球化,不遺餘力,但另一方面,他又認同資本管制,落後國家不宜草率開放金融,以免熱錢一走,會引發經濟危機(註三十五)。前輩尚且有保留,我非專家,無謂獻醜。但作者其他言論,不是專家,也可以一眼看出有問題:
如果你去過倫敦,想在那裡找一家平價的住處,你就能體會到當金融凌駕於一切之上時會產生甚麼後果。(註三十六)
根據作者的「邏輯」,我也有以下「體會」:
(一)如果你去過威尼斯,想在那裡找一家平價的住處,你就能體會到當旅遊業凌駕於一切之上時會產生甚麼後果;
(二)如果你去過硅谷,想在那裡找一塊田,你就能體會到當高科技凌駕於一切之上時會產生甚麼後果;
(三)如果你去過山西,想在那裡吸一口新鮮空氣,你就能體會到當工業凌駕於一切之上時會產生甚麼後果;
(四)如果你去過北大荒,想在那裡找一楝摩天大廈,你就能體會到當農業凌駕於一切之上時會產生甚麼後果;
(五)最後,如果你去過敘利亞,想在那裡平安過一天,你就能體會到當內戰凌駕於一切之上時會產生甚麼後果。
作者認為,金融「獨大」,不止會推高樓價,還會令人失去享受生活的樂趣,必須予以糾正:
罪魁禍首也許是經濟變化,高房價和高負債逼迫夫妻雙方都不得不去工作,從而使社會綱絡和家庭生活受到侵蝕。(註三十七)
通過對資本收益徵稅,制定貨款限額──不得超過個人收入的三倍,通過社區土地信托制度使人們擁有房屋所有權,這些方式都可以降低房價,這意味著我們不得不尋找購房以外的其他退休儲蓄方式。(註三十八)
作者主張降低房價,讓更多人買到樓,但已經買了的人,豈不變成負資產?租客是人,難道業主不是人?這跟土改有甚麼分別?當年地主或許有惡霸,今日業主卻是小市民,奉公守法,但你一聲令下,就把他們的資產斬掉一半,這是甚麼道理?當然,房價隨經濟起伏,會有升有降,但只要是外圍因素,例如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市民一般可以忍受,若是人為因素,例如八萬五,怨氣就大了。
此外,作者透過立法,強行改變市民的儲蓄習慣(買樓保值),一如前述,要禁止所有零食及玩具廣告,又減少選擇,以免市民借shopping和看電視來打發時間,凡此種種,都是專制所為。作者的狐狸尾巴,未免太明顯吧?
保護主義
貿易始於分工,大家各自做擅長的(以機會成本衡量),然後互通有無,互惠互利,既可節省成本,亦能增加選擇,滿足各人喜好。但作者不同意,並以英國為例,有好多貨品,英國不缺,但偏要進品,一來一回,差不多打個和:
英國一年內進口姜餅四百六十五噸,出口四百六十噸;無骨雞也是一樣,進口四萬四千噸,出口五萬一千噸;朱古力餅進口一萬七千二百噸,出口一萬七千六百噸。(註三十九)
表面看,「同一種貨品」,進出口幾乎一樣,的確荒謬。但想深一層,所謂「同一種貨品」,又是否真的「同一種」?或許,作者認為,姜餅就是姜餅,都是一樣,自己做到,就無必要進口。作者無欲無求,有此想法,正常,但不能「推己及人」。我少食姜餅,但好鐘意食朱古力,不同國家,不同品牌,口味可以差好遠,而質素高低,則反映在價錢上,豐儉由人。若不進口,只賣本地品牌,無得揀,豈是消費者之福?無競爭,又何來進步?
多元化與本地化,就像魚與熊掌,不能兼得。但作者別有看法:
熙來攘往的輪船和卡車在各國間穿梭,運送的貨物卻大同小異。既然如此,我們為甚麼不消費國內的產品,對於那些稍有差別的,通過電子郵件學習做法呢?(註四十)
以前有打電話問功課,現在科技進步了,可以send email。Samsung早前被控抄襲Apple專利,要賠十億五千萬美元,拖累股價大跌,真係無陰公。其實三星無必要抄人,只要send個email給蘋果,不恥下問,人家見你有誠意,一定會教你的,最多禮尚往來,把自己的專利送給對方,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個世界真美好。
其實,作者並非盲目反對貿易,但有別於右派,作者認為,與其「自由貿易」,不如「公平貿易」:
世界的不平等正在加劇,發達國家的貿易壁壘,對本國工業的補貼,以及向國外市場傾銷產品,種種現象更加劇了不平等。(註四十一)
二零零二年,美國有大約二萬五千名農民獲得了四十億美元的補貼,是美國向非洲提供的援助總預算的三倍。到二零零五年,二萬名農民獲得的補貼為四十七億美元。(註四十二)
已經過時的傳統經濟學很難從根本上解決「以鄰為壑」的貿易保護主義,不管是富國與窮國之間,還是在窮國之間。對於那些逐漸在貿易中佔「絕對」優勢的國家,如中國,傳統經濟學也很難提出任何建議。(註四十三)
作者再次表演無知。經濟學是用來解釋問題,而非解決問題,後者是政府的責任。經濟學只會說,那些政策可行(或有效益),那些則否,信不信由你,但後果自負。你不信經濟學,偏要把資源用在無比較優勢的行業,就會蝕錢,用得愈多,蝕得愈多,除非你家底豐厚,蝕得起,否則終有一日會蝕清光。《聖經》說:「凡事都可行,但不都有益處。」(註四十四)就是這個道理。
至於「以鄰為壑」,毋須用上甚麼經濟學理論,單憑常識,都知道無好結果,因為必招報復。旅日工程師俞天任寫過不少日本的蠢人蠢事,包括以下一件:
最有趣是十來年前的一件事,山東人往日本賣大蒜,價錢太便宜,弄得日本農民活不下去了,就有議員建議政府要採取措施。政府也真傻乎乎地對山東大蒜頭進行制裁。中國就來了一個反制裁,反制裁品目中有一項是手機。當時手機在日本也還沒有普及,通產省宣稱手機出口只佔對華出口的百份之零點三,所以無所謂。話音剛落,手機在中國開始普及了,這一下是那個痛,眼睜睜只能看諾基亞,摩托羅拉,三星在中國賣手機。後來制裁是取消了,但是中國人記了仇,日本手機在中國審批起來特別嚴,NEC有一款手機光審批就花了一年,過了一年的手機你賣給誰去?就為了幾顆大蒜,丟了幾百億美元的生意。(註四十五)
贏粒糖,輸間廠,是誰之過?不是亞當斯密斯,也不是「過時的傳統經濟學」,是政府!我們一向主張,為政者要有自知之名,不要多管閒事,胡亂干預市場運作。國際貿易,只要你情我願,大家都有得益,就算有人因此失業,政府最多給他們補償,助其度過難關,斷不能以保障飯碗為名,把貿易大門關上,這樣做,只會損人不利己,己者,納稅人及消費者是也。
當然,理論和現實,總會有出入,市場如是,民主又何嘗不是?甚麼三權分立,選賢與能,講就好聽,但實行起來,還不是問題百出?你看歐美,民主已有過百年歷史,但選舉舞弊,官商勾結,仍是禁之不絕;而政客為求選票,大派免費午餐,令國家陷入破產危機,像希臘,累人累己,民主又如何「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解決不了,又是否代表民主已經「過時」?
世事無完美,只有左仔幻想的烏托邦,才最完美,但不能實現。政策取捨,視乎成效。自由貿易,勝過保護主義,一如民主勝過獨裁,已有公論。自由貿易當然也有問題,好比民主也有不足,但兩害取其輕,總好過閉關自守,或一言堂。至於貿易應該自由到甚麼程度,或民主步伐是快是慢,可以因應情況而定。動輒說傳統智慧「過時」,但又無證無據,只會被人當小丑。
社區生活
在國外,作者主張保護主義,在國內,作者主張城鄉分隔,保留小鎮特色,不受城市的物質生活影響。首先,要向超市say no:
假設有兩個地方,在其中一個地方,有一家超市拿出一部分收入給其當地的員工,然後一夜之間把剩餘的資金投入倫敦的資本市場。另一個地方則不同,那裡有很多小商店,當店主需要進貨時,都可以在當地買到,因此,一家商店的收入會轉移到另外一家,如此循環往復。(註四十六)
作者擔心,超市獨大,會加速小鎮資金外流,影響社區建設。此說跟保護主義一脈相承。但時代不同了,現在有網購,方便快捷,就算無超市,資金一樣外流,難道作者又想叫政府立法,禁止網購?而綜觀全書,作者似乎無想過這一點,只係一味抹黑超市,排斥選擇:
一些所謂的「選擇」實際上固化了團體的偏見,和那些超市一樣:選擇很多,但大同小異,而真正有差別的選擇卻不存在了。(註四十七)
何謂「大同小異」?「真正有差別的選擇」又是甚麼?作者無講,彷彿這是不言自明,但我孤陋寡聞,真的不知道,想起之前看過Raj Patel的《糧食戰爭》,入面好似有講,查書,對了,是這一段:
以買蘋果為例,在歐洲和北美,消費者能夠選擇的品種不過幾樣:富士蘋果,貝賓蘋果,史密斯青蘋果,金冠蘋果等等。為甚麼是這幾種?因為它們看起來很漂亮──人們喜歡表皮光滑,無瑕疵的蘋果。這些蘋果的口味被大多數人接受,而且它們經得起長途運輸。從果園到超市的貨架,這些蘋果不容易因運輸過程中的碰撞而受損或破皮。經過上蠟和塗上其他化合物後,這些蘋果可以保持良好外觀,擺上貨架時看起來很漂亮。此外,它們易於種植,適合施用農藥以及大規模生產。同樣的這些原因,也讓我們很難在貨架上找到卡勒城,黑牛津,雷內特,西納普或傳統受人喜愛的蘭博蘋果。很明顯,我們的選擇並不全然屬於自己。超市裡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商品並非由我們選擇,不由季節選擇,不會是我們想要的品種,不會包含所有的蘋果品種,也無法找到所有不同營養和口味的品種。(註四十八)
Patel邏輯混亂,近乎瘋人瘋語,完全無法理解──先說超市那些「表皮光滑,無瑕疵的蘋果」,是消費者「喜歡」的,「被大多數人接受」,但轉過頭,又說這些蘋果「非由我們選擇」,「不會是我們想要的品種」。Patel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算了,不是重點,好戲還在後頭。Patel認為超市不夠多元化,因為無「包含所有的蘋果品種」。我想問Patel,世界上有甚麼地方,可以一次過買齊「所有的蘋果品種」?莫非是……
左仔仇視超市,可以理解,但批評還批評,總要講道理。你可以說超市霸道,掠水,甚麼都得,但你不能說超市無選擇,或貨品「大同小異」。超市之所以能壓倒街市,無他,全因多元化,不論鮮活冷凍,還是各類乾貨,不同牌子,不同檔次,應有盡有。當然,如果你有僻好,吃蘋果,要揀產量少,易變壞的品種,超市未必可以滿足到你,但這是閣下問題,與超市無關。
作者又提倡社區貨幣:
社區貨幣不但可以作為重振地區經濟的手段,而且可以防範市場過熱帶的巨大風險。
直到十年前,人們聽到「並行貨幣」可能還會如臨大敵,立刻聯想到塞滿各種紙幣的錢包,昂貴的交易費用,以及各種需要換來換去的貨幣和銀行卡。但是,如今已無所不在的信息技術提供了簡化方案,人們可以通過手機把貨幣下載到銀行卡上,通過手機進行支付,通過軟件進行收款,兌換和理財。(註四十九)
社區貨幣並非新發明,全世界都有,多見於非常時期,如經濟不景,或打仗時。三十年代美國的大蕭條,失業率高企,不少地區為了自救,以scrip代錢,作為出糧憑據,只限區內消費,對刺激經濟,確有功效。但蕭條一過,這些scrip就功成身退,變為廢紙。早前金融海嘯,加上歐債危機,重創歐美經濟,有些地方如美國的底特律,和西班牙的偏遠小鎮,再次發行社區貨幣,力挽狂瀾。會否像scrip曇花一現?現在言之尚早,但我認為,即使有幸留低,也難跟法定貨幣平分秋色,更遑論「防範市場過熱帶的巨大風險」。這是人性,錯不了。
還有時間銀行。
這是社區貨幣的延伸,由Edgar Cahn發明,作者大力提倡。方法好簡單,我幫人,無錢收,但花了多少時間,會存入時間銀行,一如存錢,當我有需要時,要找人幫手,就從我的戶口中「過數」給對方。總之職業無分貴賤,不論醫生律師,還是清潔保安,都是一口價:一小時付出,換來一小時回報(time dollar)。作者說:
在給予資助時,資助者必須要求當地的受助者貢獻時間,參與互助活動。如果受助者得到的是資金,可以要求他們以其他形式進行償還,償還對象不是資助者,而是其他社區成員,通過勞動,他們可以獲得一定的報酬,而最重的報酬就是履行了一個公民的基本義務。(註五十)
時間銀行把未充分就業或失業的人群都變成了人力資產,使他們可以為地區經濟建設作貢獻。(註五十一)
共生理念如果成為主流,舊有的慈善模式就會被終結。不再有富豪的慷慨捐贈,也不再有「位高則任重」的權威人士和感激涕零的受益人。相反,這是一種在給予的同時也要求回報的關係,使那些心懷感激但消極被動的受益人成為主動而平等的參與者,共同創造經濟復興。(註五十二)
講真,作者眾多「新猶」中,我最認同時間銀行,不止理念吸引,而且可行──提供誘因,鼓勵助人自助,相得益彰。但有個問題,據Cahn原意,時間銀行採取單一定價,以示「平等」。這是左仔通病,改不了。他們不知道,職業無分貴賤,只能在小說裡講,現實世界,不同職業,貴賤分明,而不同服務,又受制於供求,若以單一定價,必出亂子。比方說,照顧老弱傷殘,跟照顧孩子是兩回事,前者較辛苦,也較厭惡。同樣一小時,你會選擇跟孩子玩,還是幫長者清理大便?
類似質疑,早有人提出,但多年來,時間銀行之所以運作順暢,一來是愛心搭夠,參與者有心理準備,不會太計較;二來,在公益上,時間銀行並非主流,只是輔助性質,即使有問題,都有其他方法補救。如果他日成為主流,情況就不同了,大家都旨意你,萬一出事,後果可大可小。
另一種可能
作者提供種種建議,鼓勵讀者在生活上,嘗試另一種可能。雖則十之八九,皆不設實際,但也有小部份是可行的,除了時間銀行,作者還叫我們不要做金錢的奴隸:
我們不會完全不考慮金錢因素──盡管這種徹底的改頭換面不是不可能(按:邏輯上可能,跟現實上可能是兩回事,當然,作者不可能知道兩者有何分別)。我們要做的是正確地發揮金錢的作用。(註五十三)
想起一句英諺:Money is a good servant but a bad master。無錯,是老生常談,但好多道理,都是知易行難,例如善用金錢,係人都知,但有誰做到呢?事實上,社會好多問題,都是盲目追求金錢所致。早前聽過一個笑話,說某人破產,想跳樓死,就在他跨出去一刻,突然發現,自己的家原來是有露台的。好諷刺?但又好真實。我們每日營營役役,努力賺錢,究竟所為何事?為買樓?但又早出晚歸,家只用來睡覺,不如租床位化算。為家人?但又聚少離多,親情何價?為退休?最怕挨壞身體,有錢無命使。
有無另一種可能?有,不要只顧賺錢,要使錢;使得去的錢,才是自己的錢。錢應該使在甚麼地方?只要不是嫖賭飲蕩吹,點使法,各有所好,無所謂(我不像作者,喜歡多管閒事)。但有一點要注意,想有好享受,除了錢,還要時間;有錢無時間,給你賺到全世界,都無福消受。有些享受,還要講心情,例如聽音樂,要心無雜念,萬一聽到高潮處,突然想起公司有個email未覆,你說多麼掃興。現代社會,生活繁忙,工餘時間不多,心情更是沉重,要好好享受人生,真是難過登天。
賺少個錢,或許不是你我的選擇(非不為也,實不能也),但好奇怪,那些專業人士,不愁衣食,大可選擇賺少個錢,為自己留一點空間,給生活添一點情趣,何苦仍要沉迷工作?如果他們經過深思熟慮,認為返工是人世間最大的樂趣,難得放假,反而會覺得生無可戀,我無話好說。但我懷疑,大部份人(不止專業人士),都無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只知道積穀防饑,在退休前,賺最多的錢,但賺幾多才夠呢?God knows!
大前研一在《心理經濟學》說,日本人的儲蓄率極高,在金融海嘯前,國民總儲蓄達一千五百萬億日圓(不要skip了那個「萬」字),世界第一。但日本人只顧儲錢,不肯花錢,而儲蓄佔收入比例更隨年歲增加(歐美相反,年紀愈大,儲蓄愈少,退休後則盡情消費,務求死前花光所有錢),結果這筆巨款躺在銀行裡「睡大覺」,既不能改善生活,亦無助刺激經濟。為甚麼會這樣?大前認為,日本人不懂理財,對退休生活,又毫無計劃,只是獨沽一味,賺錢、儲錢、再賺錢,甚至把大部份年金(即退休金),放在近乎零息的銀行裡,美其名為「積穀防饑」,其實是暴殄天物。當兩腳一伸時,平均每人留下三千五百萬日圓的資產,浪費到極!(註五十四)
香港人善於理財,也不太守財,但日本人的教訓,還是值得我們借鑑。早前看時事節目,介紹退休生活,找來幾個人版分享。其中一個好積極,活動由朝排到晚,例如去圖書館聽講座、去博物館看展覽、參加社區中心的興趣班等,看似充實,但漸漸地,他發覺不對勁──那些講座,他覺得好無聊;那些展覽,他不懂得欣賞;那些興趣班,他完全提不起興趣。訪問中,他有點迷茫,不知道應該怎樣打發時間,生活才有意義。
問題出在那裡?好簡單,他在職時,無好好培養多方面的興趣,只顧拼命賺錢。他以為,只要有錢,退休就有保障。但他只是中產,退休金再多,也不能供他環遊世界,只夠三餐一宿,直至終老,其餘時間,應該怎樣過,他無想過。其實,不止他,任何人,如果無聽講座、看展覽、參加興趣班的習慣,退休後,好難想像會「突然」對這些事感興趣。至於一些講求體力的戶外活動,如行山、跑步、踏單車等,更不適合「三高人士」(高血壓、高血糖和高膽固醇)玩,以免中途中暑中風,或心臟病發,臨老過不到世。
我呢,退休後有甚麼好做?精采了。家中藏書過千,有很多買了幾年都無時間看,唱片數百,同樣,無時間聽,退休後,可以「清貨」。我喜歡跑步,但怕傷膝,不會日日跑,但散步可以,同一條路,日日行都不會厭,最喜歡由邊境的一邊行去另一邊,欣賞鄉郊美景,不亦樂乎。我又喜歡踏單車,四圍去。我少行山,但退休後,時間多了,應該會愛上行山。我不愛聽講座,因為廢話居多,但愛看展覽,一看就是半天。我也愛看大海、日落和星星,更愛看古蹟,發思古之幽情。至於行街看戲食飯、和朋友吹水、定期去旅行,這些大眾娛樂,不用說,我都喜歡。如果你問我,退休後會悶嗎?我會答,天下間最悶的事,莫過於返工,我是一個愛挑戰的人,如果有比返工更悶的,我倒想會一會它!
其實,毋須等到退休,活在當下,衣食住行,都不乏「另一種可能」。之前TVB有套「另類」師奶劇《天與地》,有幾句對白在網上瘋傳:「我們每個人,都被環境訓練到好似倒模出來,鐘意吃同一種食物,看同一種電視節目,支持同一種政治立場,信奉同一種生老病死的做人方法,this city is dying,you know?」我不想歧視人,但這些所謂「金句」,是愈墮落,愈受落(註五十五)。
無錯,社會像一個金字塔,底部最多人,且千人一面,但與其說是倒模,不如說是自招──明知TVB(嚴格來說,應該是翡翠台)只會播反智師奶劇,為何不轉到明珠台看歐美劇,或高清台看紀錄片,甚或上網看中日韓劇?嫌明珠台要看字幕?紀錄片太悶?中日韓劇又不對胃口?不要緊,大可看回你最愛的《天與地》,但不要搞錯,BBC有套紀錄片,都叫《天與地》(Planet Earth),講自然生態,悶到爆,不適合你的,看無線那套,由一月一日起,每晚零晨重播,記得追呀!
有人說,香港有三害──畸形政制、地產霸權和電視霸權,後者針對TVB,「為香港製造了整整兩代的愚民。」(註五十六)這就奇了,我以前都是看TVB大的,那些爭不完的產,每次看,都覺得峰迴路轉,緊張刺激;那些三四角戀,總是盪氣迴腸,淒美動人。但人大了,心智「隨之」成熟,要求也「相應」提高,TVB那些婆媽戲,再也不能滿足我,於是另找娛樂,天大地大,原來外面的世界是多麼精采。可惜有些人,年紀再大,心智仍原地踏步,要求了無寸進;明明有其他選擇,不好去選,寧願邊看邊罵,真令人費解。曾有左仔說我是「小數份子」,exceptional case,作不得準。問題是,我的經歷有幾exceptional?我又不是表演心口碎大石,或輕功水上漂,無非是看看紀錄片、聽聽古典音樂、住新界、愛效遊而矣,有何難哉?
左仔就是這樣,明明是自己問題(cheap,bad taste),偏要怪人,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甚至講到自己都係受害者,搏人同情。例如超市獨大,是誰之過?不是甚麼「地產霸權」,是消費者,即你和我。大家想一想,超市初開業時,並無用枝槍指住你個頭,迫你幫襯,是你貪新鮮,主動擁抱「地產霸權」。現在呢?是貪方便,可以一次過買齊所需東西,甚至貪慕虛榮,以為幫襯一些高檔超市,如「城市超級」,就顯得自己好有「品味」。如果真有「地產霸權」這回事,你我都是幫兇(就算不是主謀),不要話人。套用《天與地》的「金句」,This city is dying BUT WE ARE ALL THE KILLERS!
講多無謂,行動最實際。想保育小店?好簡單,多幫襯,多宣傳,經濟學ABC,有demand就有supply。近年樂見左仔中有不少行動派,最出名是龐一鳴,聲言永不幫襯地產商。雖然他不懂經濟,言論膚淺,勝在坐言起行,單是這一點,就值得一讚。此外,網上如「香港小舖」等組織,走訪港九新界,介紹特色小店,廣開客源,也值得鼓勵。長貧難顧,保育不離市場,用鈔票,而非選票(借政客之手,輸打贏要)把小店留住,才是王道。不過,若想全面光復小店,左仔還須加把勁,你看街市,顧客都以師奶為主,那些平時遊行示威,大大聲反「地產霸權」的八九十後憤青,到底在那裡?這幫憤青,為數不少,如果個個都學龐一鳴(不用學到足,兩三成夠了),街市已經客似雲來,何懼超市打壓?(註五十七)
再說住屋問題,樓價貴,住不起市區,「另一種可能」,就是搬入新界。不過,一講起新界,好多人就面有難色,原因不外乎交通不便,或人云亦云甚麼「新界樓價已跟市區差無幾」。後者是錯覺。我住北區近廿年,樓價起跌,我最清楚;近火車站的,確實較貴,要二百幾萬,比海嘯價升了一倍(反過來說,在四年前買,只需百一、二萬,三年前,也是百五萬左右,記住,是火車站隔離),但稍遠的唐樓或村屋(單車五分鐘,小巴十分鐘),還是百幾萬有交易,今日而言,算平了。當然,無人迫你現在買,如果未結婚,最好跟家人同住,省錢儲首期,等跌市趁低吸納。我不明白現時有些後生仔,一畢業就急不及待搬出來住,過其「獨立生活」,結果一闊三大,到了而立之年,還兩袖清風,買樓無望,怪得誰?
至於交通不便,恕我直言,省城人對新界的印象,不少仍停留在半世紀前──牛、牛屎、撲蝶。哥仔,現在是甚麼年代?新界已經好發達,不計火車,北區有巴士到觀塘、尖東和荃灣,一早一晚,也有特別線來回港島,還有小巴、村巴,好多選擇。由北區到市區,基本上一小時可達(我有朋友住聯和墟,每日坐村巴直出中環,只需四十五分鐘),最多也是個半鐘,這個「最多」,是假設你住村屋,要駁小巴到火車站,再轉地鐵過海。「那來回豈不是三個鐘!」相信這是很多省城人的即時反應,但來回三個鐘有甚麼出奇?我有朋友住何文田,在中環返工,她說,在家的窗口可以望到公司,但每日坐巴士在紅隧口塞呀塞,來回差不多要三個鐘;又有朋友住小西灣,公司在九龍塘,每日轉三程車,來回又係三個鐘!
或許,香港的交通實在太方便,方便到一個地步,香港人都被寵慣了,認為半小時內返到公司,是理所當然,殊不知世界上不少大城市,要在半小時內返工,根本無可能。以日本為例,那些在東京返工返學的人,大部份都不是東京居民,而是住在首都圈的郊外,如千葉、埼玉、神奈川等地,單程個半鐘,來回就要三個鐘(註五十八)。香港人坐井觀天,以為來回兩小時的車程(由新界到市區的平均時間),係好大件事,但在外國人眼中,只是小菜一碟,並無甚麼大不了。
由此可見,住新界並非如想像中不便,價錢亦豐儉由人,最大問題,是水貨客及雙非童,亦可望於短期內緩和(尤其後者)。那麼,好處呢?當然是遠離繁囂。返工已經是石屎森林,人多車多,如果放工回家,還是石屎森林,人多車多,感覺像困死了,無得走。新界地方大,密度低,又多綠化,有些地方,如我家附近,更可飽覽三百六十度環迴夜空,無光害(因為太荒蕪),星光格外耀眼。住在這裡,心境特別舒暢,日頭工作再忙、再悶、再煩,回到家,也就一掃而空。
以上是個人喜好,未必適合所有人。有些人,就是喜歡熱鬧,一落街就要四通八達,想吃甚麼、買甚麼,通通有齊。相對於我,他們是另一極端。但兩極之間,相信有不少人並無特別偏好,住那裡都無所謂,只要不是太隔涉就可以了。那不妨藉一些契機,如樓價上升(反正買不起市區樓)、子女成才(毋須考慮校網問題),或退休了(不用早起返工),搬入新界,體驗另一種生活方式。不試過,又怎麼知道自己是否喜歡呢?事實上,我以前細個都是住市區,由石硤尾的公屋,到太子一帶的唐樓,都住過,直至中四才搬入北區,這才愛上田園生活。
推廣「另一種可能」,左仔責無旁貸(一如高舉自由市場,右派義無反顧),但有些左仔,講一套,做一套,無承擔,也無說服力。例如著名blogger「肥醫生」,早前寫了封公開信給時任特首曾蔭權,投訴樓價貴,內文中,他聲稱「嚮往新界的綠野」,卻又說:「對我們不符合資格申請公屋,也沒有機會買居屋或夾屋的一代,在獅子山以南建立安樂窩難道已是遙不可及的夢想?」「連在中環工作的醫生和律師,特首都建議他們搬入新界,那麼,對其他缺乏經濟實力的年輕朋友,特首是否打算建議我們搬往深圳河以北,退出廣東省而住在廣西呢?」(註五十九)言下之意,獅子山以北是不能建立安樂窩的,因為新界是「窮忍」(借用潮語「窮人含忍」一詞)的集中營。
這篇文,在網上引起好大爭議,有讚,更有彈,以「聲討地產霸權必然一呼百應」而論,此文算是一個異數。無計,這個肥醫生,狗眼看人低,雖然無講明,但字裡行間,令人覺得他自恃是發三師之一,身驕肉貴,無理由跟那些執牛屎的鄉下仔同住一區。交通不便只是藉口,講到尾,住港島(最好是中半山),才襯得起他尊貴的身份。難怪蔡子強也看不過眼,撰文反駁,指他「把搬入新界住說成一個很委屈、很無奈的選擇」,實在不該,更說「置業在港島」只是一個「迷思」,無非為虛榮(status symbol),以及賺到盡(升值潛力佳)。(註六十)
當然,肥醫生跟其他人一樣,有權選擇自己喜歡住的地方,鐘意市區五光十色、紙醉金迷的生活,無問題,但不要假惺惺,說甚麼「嚮往新界的綠野」,但轉過頭,又講到新界一無事處,彷彿住新界慘過發配邊疆。好明顯,肥醫生最嚮往的,並非「新界綠野」,而是Jardine’s Lookout。論意識形態,肥醫生比我這個大右派更加「資本主義」。口裡說不,身體最誠實,這種欲拒還迎的態度,最令人作嘔!
結論
我一向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物慾橫流,容易令人迷失本我;人生意義,不在乎錢,而是情。物質之樂,固然值得追求,但物質之外,還有很多東西,是用錢也買不到的。快樂,其實可以好簡單,好平宜,也好環保;《新經濟學》提倡「另一種可能」,從平淡中細味人生,鼓勵鄰里互助,滅少浪費,融會自然,若能推廣開去,資本主義或許可以發展得更健康,更人性化。
不過,作者始終是左仔,自以為是,唯我獨尊,喜歡站在道德高地,對他人評頭品足,令人討厭。左仔現在得把口,殺傷力不大,最怕他們將來當政,大權在握,可以隨心所欲改造社會,看甚麼不順眼,就禁,禁之不絕,就罰,一如昔日共產社會,那就世界末日了。
所以,向左仔取經,要慎選,懂得去蕪存菁,才能取長補短,這是三課以來,最大得著。
註1:David Boyle及Andrew Simms:《新經濟學》,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年,7頁。
註2:同上,16至17頁。
註3:同上,18頁。
註4:同上,88頁。
註5:同上,91頁。
註6:佛利民:《選擇的自由》,台北,經濟新潮社,2008年,67至68頁。
註7:《新經濟學》,89頁。
註8:同上,46頁。
註9:查過原著,作者的確是說classical,而非neo-classical。見原著34頁。
註10:《新經濟學》,127頁。
註11:張五常:《科學說需求》,神州增訂版,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年,84至105頁。
註12:《新經濟學》,108頁。
註13:同上,14頁。
註14:同上,139頁。
註15:張五常:《制度的選擇》,香港,花千樹,2002年,37至39頁
註16:同上,105至106頁。
註17:《新經濟學》,42至43頁。
註18:同上,42頁。
註19:發展心理學大師Abraham Maslow做過一項peak experience的實驗,涵蓋五大洲,發現有兩個舉世公認的peak experiences,一是性,二是音樂。見Moshe Menuhin及Curtis Davis:《人類的音樂》,香港,三聯書店,2009年,29頁。
註20:據新經濟基金的報告,有以下解釋:We use the Ecological Footprint, a metric of human demand on nature, used widely by NGOs, the UN, and several national governments. It measures the amount of land required to sustain a country’s consumption patterns. It includes the land required to provide the renewable resources people use (most importantly food and wood products), the area occupied by infrastructure, and the area required to absorb CO2 emissions. Crucially it includes ‘embedded’ land and emissions from imports. So the CO2 associated with the manufacture of a mobile phone made in China, but then bought by someone living in Chile, will count towards Chile’s Ecological Footprint, not China’s.
註21:《新經濟學》,43頁。
註22:難以比較,不代表不能比較,只是不能精確比較,或量化比較。例如有兩個人,一個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另一個豐衣足食,家庭美滿,可以肯定,前者一定不及後者快樂。但講到吃喝玩樂興奮,還是旅行遠足過癮,就好難比較了,用數字量化,更加無可能。
註23:練乙錚:《再論「GDP」崇拜》,信報,2009年9月18日。
註24:《新經濟學》,21頁。
註25:同上,61頁。
註26:同上,121頁。
註27:同上,61頁。
註28:同上,97頁。
註29:海耶克:《通往奴役之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年,45頁。
註30:《新經濟學》,97頁。
註31:同上,63頁。
註32:同上,97頁。
註33:同上,206至207頁。
註34:施永青:《次按是信貸異化的典型》,am730,2011年8月2日。
註35:Jagdish Bhagwati:《捍衛全球化》,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372至382頁。
註36:《新經濟學》,71頁。
註37:同上,48頁。
註38:同上,62頁。
註39:同上,142頁。
註40:同上,142頁。
註41:同上,146頁。
註42:同上,147頁。
註43:同上,151頁。
註44:《哥林多前書》,第10章,23至24節
註45:俞天任:《冰眼看日本》,北京,語文出版社,2009年,295頁。
註46:《新經濟學》,135至136頁。
註47:同上,99頁。
註48:Raj Patel:《糧食戰爭》,台北,高寶,2009年,26頁。
註49:《新經濟學》,77頁。
註50:同上,170頁。
註51:同上,214頁。
註52:同上,166頁。
註53:同上,57頁。
註54:大前研一:《心理經濟學》,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年,引文見於全書。
註55:《天與地》還有另一句「金句」:「和諧不是一百個人講同一說話,和諧是一百個人有一百句不同說話之餘,又互相尊重。」出自佘詩曼把口,如果你覺得好有insight,那麼同一句話,改由八兩金說,相信都會好感人。
註56:《入屋45年影響社會意識形態》,蘋果日報,2012年11月25日。
註57:我也在學習中,蔬果盡量在街市買,因為平,也較新鮮,肉則基於某些考慮,暫時仍在超市買。
註58:《心理經濟學》,150頁。
註59:肥醫生:《請特首回答我》,明報,2009年10月18日。
註60:蔡子強:《第四代人與置業在港島的迷思》,明報,2009年11月6日。
Happy Planet Index整段打了稻草人呀。HPI不是計每個國家人民有多快樂,而是計算他們帶用快樂時使用地球資源的效率。你看HPI網頁的raw data,純快樂指數的排名與UN那個差不多,北歐諸國歐洲加澳領先,香港也不弱。
HPI排名說穿了是經濟學的diminish of return,你冇飯食的時候,比餐飽飯你食已經好快樂。到了發展國家人民有車有樓,要再更多快樂自然要用更多的資源。
還有其他一些小錯誤:
中國在數據上的生態足印的確比歐美低很多,因為HPI是計consumption。中國的污染來自出口產,除了大城市的人和共產黨官員外,大部人只能享用很少資源,所以生態足印計落歐美度。
World Happiness Report沒有計算可持續發展,是逐年清來計的。歐豬五國今年的排名OK,不代表十年後仲OK。”快樂指數強調「可持續發展」,偏偏歐豬五國反其道而行,仍能位居高位,你說諷刺不諷刺?“這句犯了偷換慨念,把WHR偷偷換成HPI。
另外一些打得唔夠應:
“經濟學認為這個地球的資源取之不盡,因為它似乎可以免費提供源源不斷的收益流”
左派之父馬克斯才認為,透過社會主義可以解決物資不足的問題耶。事實上左派任何加稅分錢的立論,也認為錢(資源)可以憑空變出來。
“英國的工業革命距今己有兩個世紀了。如果傳統經濟理念行得通,我們積累的大把財富早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把全世界的貧窮一掃而光了。”
打仗事小,人口增多才是大問題。如果現在地球只有工業革命時的人口,世界貧窮早就解決了。以工業革命年代的貧窮標準來計,發達國家的確己經解決貧窮問題。我們窮人的絕對生活質素,比工業革命時代的貴族還好呢。
“金錢不等於財富,它只是實現目標的手段,而且不是唯一的手段。”
經濟學第一課,金錢只是交易媒介,真正的是貨物或服務。
“作者透過立法,強行改變市民的儲蓄習慣”
嘩!儲蓄=資產要打稅,生活又有政府包底,那會有人儲蓄那麼笨。當然是賺多少用多少了。
“我們為甚麼不消費國內的產品”同“世界的不平等正在加劇,發達國家的貿易壁壘“兩句,
直情係自相矛盾啦。如果所有國家都行保護主義,那還有人買窮國的東西,窮國人何以為生?純正的左派大慨會說國際主義,發達國家要無償援助落後國家,但這條路連John Rawls都知道政治上行不通,提也不敢提。
”超市之所以能壓倒街市,無他。。。“
嘩~ 你竟然無視economy of scale這個最主要原因。超市之所以壓到小舖,就是因為平!至於超市給地產大財團壟斷是香港的畸型現像,那位左派作者想也沒有想過。
”我最認同時間銀行,不止理念吸引“
這完全違反慈善要施恩莫望報的理念,時間銀行只會令更少人願意做義工。那是因為人類腦袋理性和感性分開思考,詳細推論可以看Predictably Irrational。
讚讚
—>「Happy Planet Index整段打了稻草人呀。HPI不是計每個國家人民有多快樂,而是計算他們帶用快樂時使用地球資源的效率。」
如果真有稻草人,也是作者造出來給我打的,你看作者說甚麼:
「這一指數所反映的模式告訴我們:也許不破壞這個星球,我們也能獲得更長的壽命、更幸福的生活。」(43-44頁)
我想問,敘利亞現在百廢待興,對地球最friendly,但當地人能過更幸福的生活嗎?
我講過,快樂跟環保,根本就是不相干。我質疑作者的,就是這一點。
我當然有看那些「細分」,但不看猶自可,看了更扯火。敘利亞的「幸福感」(Exp. Well-being)是4.1,非常低,我同意,但美國也只有4.4,稍高一丁點,你同意嗎?而總排名,美國則低過敘利亞,排53。這樣的排名,到底有甚麼意義?有誰會認同敘利亞人跟美國人幾乎「一樣幸福」?
—>「HPI排名說穿了是經濟學的diminish of return,你冇飯食的時候,比餐飽飯你食已經好快樂。到了發展國家人民有車有樓,要再更多快樂自然要用更多的資源。」
這正好解釋為甚麼我認為快樂不宜隨便比較,更加不能量化。
—>「還有其他一些小錯誤:中國在數據上的生態足印的確比歐美低很多,因為HPI是計consumption。中國的污染來自出口產,除了大城市的人和共產黨官員外,大部人只能享用很少資源,所以生態足印計落歐美度。」
你是否看漏了?我有講過呀,見原文:
「關鍵在於「生態足印」。以丹麥為例,該國資源匱乏,有一半原料依賴進口。左仔認為,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些原料由開採到加工的成本,包括佔用的土地,消耗的能源和產生的污染,都算在丹麥頭上(註二十)。難怪中國的「生態足印」可以低至二點一(丹麥高達八點三),因為中國貨以出口為主,即使生產再落後,污染再厲害都無所謂,反正有其他國家認頭(數字上)。至於大陸人(尤其珠三角及長三角)有多久無見過藍天,每日吸了多少廢氣,又飲了多少污水,這些問題,都不在考慮之列。荒謬?」
—>「World Happiness Report沒有計算可持續發展,是逐年清來計的。歐豬五國今年的排名OK,不代表十年後仲OK。”快樂指數強調「可持續發展」,偏偏歐豬五國反其道而行,仍能位居高位,你說諷刺不諷刺?“這句犯了偷換慨念,把WHR偷偷換成HPI。」
但凡快樂指數,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可持續發展」,只是HPI強調環保,「可持續發展」的味道更濃,所以嚴格來說,我並無偷換慨念。
—>「另外一些打得唔夠應:左派之父馬克斯才認為,透過社會主義可以解決物資不足的問題耶。事實上左派任何加稅分錢的立論,也認為錢(資源)可以憑空變出來。」
我無認真研究過馬克思,好難評論。
—>「經濟學第一課,金錢只是交易媒介,真正的是貨物或服務。」
同意,這句夠「應棍」。
—>「“我們為甚麼不消費國內的產品”同“世界的不平等正在加劇,發達國家的貿易壁壘“兩句,直情係自相矛盾啦。如果所有國家都行保護主義,那還有人買窮國的東西,窮國人何以為生?純正的左派大慨會說國際主義,發達國家要無償援助落後國家,但這條路連John Rawls都知道政治上行不通,提也不敢提。」
同意,這句仲「應棍」,奇怪當初我竟然看漏了(可能本文太長了,掛一漏萬),我會在正文上補上的,謝謝。
—>「嘩~ 你竟然無視economy of scale這個最主要原因。超市之所以壓到小舖,就是因為平!至於超市給地產大財團壟斷是香港的畸型現像,那位左派作者想也沒有想過。」
你錯了,現在超市好多貨品,都比小店貴,因為超市最大的賣點,不是平,而是方便,這是小店所不及的。
—>「這完全違反慈善要施恩莫望報的理念,時間銀行只會令更少人願意做義工。那是因為人類腦袋理性和感性分開思考,詳細推論可以看Predictably Irrational。」
不同意。施恩從來都是望報的,這個回報,不一定是物質回報,可以是無形的,例如施比受更有福,這個福,通常指快樂,見到別人的生活因自己而改善,這份滿足感,是行善的最大動力。相反,如果捐錢愈多,愈有罪咎感,還有誰會做善事?
還有,那些有錢老捐幾百,甚至幾千萬給大學,為乜?當然是為naming。如果無這個回報,我肯定,捐款額一定大減。
讚讚
都說了不要用香港的畸型超市做例子。你看外國Walmart和Costco等興起的歷史主要是因為高效率所以賣得平才能擊敗小店。
中國人施恩的文化與西方文化以基督教為基礎的完全不同,捐錢為出名在香港中國大慨是。在外
國那是因為那是在做他認為正確的事。Bill Gates唔夠出名嗎?他根不用捐錢買再多聲名。
蘇賡哲 – 施恩和負義的故事
http://vicsforum.blogspot.ca/2012/12/blog-post_27.html
另外所謂的無形回報是一個“任你講”的套套邏輯,可以很方便解釋任何事,但亦等同沒有任何解釋能力。點解有自殺炸彈,點解有人賭錢傾家蕩產,點解有人賣家當上山等世界未日,都可以這個套套邏輯去答。
讚讚
Bill Gates無naming,不代表所有西方人都不要naming,外國不少知名大學、學院、醫院、圖書館等、都以捐款人的名字命名,相反,香港也有不少低調富豪,捐了大錢,卻謝絕一切鳴謝。
提供回報,就是給potential donor多一個選擇,那些無名氏善長,可以繼續做無名氏,但有人想出名,也可以出名,任君選擇。
況且時間銀行,並不提供金錢回報,我幫了人,那人不用回報我,而是回報給其他更有需要的人(根據機制,他必須這樣做),即將善心推廣開去,這個理念非常好。當然,我也可以按自己的付出,要求別人回報,但我也可以放棄自己的權利,why not?
讚讚
今日回顧此文,有兩點需要更正。
1. 內文提到水貨賊及雙非童問題有望於短期內緩和,後者或許是對,但前者惡劣依舊。
2. 年半前,北區的對外交通尚算方便,現在差了很多,主要是巴士重組後路線混亂,火車又非常擠塞。相信將來政府發展新東北,人口大增,加上沙中線通車後,火車由原來的十二卡減到九卡,此消彼長,北區對外交通勢必癱瘓。
錯不在北區,錯在政府,可悲也!
讚讚